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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访楝树群落(白马寺篇)

聆风牧云 句芒班
2024-09-04

      观察一棵树(小寒其二)  


         “天香熏羽葆,

          宫紫晕流苏。

          晻暧迷青琐,

          氤氲向画图。

          只应春惜别,

          留与博山炉。”




     小寒节气,开启了对工作生活了几十年的三星堆镇这小片土地进行地毯式搜索,想知道我常常走的这几条路边大概都有多少棵楝树,它们都有怎样的形态,怎样的故事。

       在看过了大概三十棵左右的楝树后,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萌动在心中。


     “ 树不会生出任何不满。”

       树是如何做到这个境界的?我一遍又一遍去看这些树,看这些无论面临何种命运都沉默不语,都一个劲儿只知道发芽开花的树。

      有空就这样去看着它们,光是看着就很好。这种时候,感觉自己应该闭嘴,从满世界太多的喋喋不休中脱离出来,去掉那些无用的聒噪。耳朵也要关上,去听大地的沉默,听它厚德载物的悄无声息。


     记不清哪本书上说的观树最好的状态就是要时常把自己变成一棵树,用树的方式去看世界。闭上嘴,关上耳朵,去到田野河边,去学会对世界投出树一般的眼神。


       那就先从白马寺的楝树说起吧。

      每日中午从父亲所住的北新村去上班。这里地处三星堆遗址西北角,马牧河鸭子河交汇处,白马寺便座落在这里。日日路过并不觉有乾坤,一查资料吓一跳,这寺大有来头呢。古代的三星堆白马寺,因洛阳白马寺派高僧用白马驮经送至广汉市,遂以“白马寺”命名。它曾经规模甚大,宏伟壮观,重重殿宇错落有致,各种珍贵树木成行,共占地二千多亩。汉末三国时期,蜀汉名将赵云曾领兵驻营此地。现白马寺附近的白果乡,又称赵家营,有两棵千年白果树,传说是赵云拴过马的树。白马寺最鼎盛时期是明末清初,方丈恭请当代大活佛来本寺传法,寺内学密常住僧达八百余人,居士二千余人。可惜文革时期,白马寺被损毁殆尽,直到2004年乃重修好了大雄宝殿,却再不可能重现昔日辉煌了。


     如今的寺庙异常冷清,大殿门前立柱上赫然刻写着它的历史。


     白马寺旁马牧河静静流淌。东岸正对寺庙处有好几株苦楝。但其中两株较大的已被砍伐,萌蘖出一根新苗。另一株较大的长在河堤边沿也曾被砍伐,它萌生的新枝较为茁壮,代替了主干。其中一根枝干估计是曾被人往下踩压,欲除之而后快,它就干脆顺势往下长,贴着河堤陡坡把枝叶垂向河面。


​        从侧面看这棵幸存的苦楝,一半高高伸向天空,一半低低伸向河面,别有一番韵味。等到春天枝繁叶茂时,来看它和着水声在河风中飘摇舞蹈,它应该拥有一个最飘逸的名字,叫“流苏”吧!

​      天气好时,站在马路边看流苏,看蓝天下的白马寺红墙和上翘的房檐,一派岁月静好的祥和。无论怎样的命运,都可在这里和解了吧。
    沿河朝东走大概五十米,有一大丛​楝树。
     大者两棵,幼者数棵。左边这棵拔地而起后分成两个主干,其中一根主干在一米多高地方被砍去。一株茜草从它脚下攀援而上,把茂盛的枝叶舒舒服服搭在被砍去的树桩上,遮住了那个巨大的伤口。这个绝妙的落脚点成了一个幸福的小窝,底下会住着哪些居民呢?

    右边这棵也曾有着被砍的命运。它从受伤的地方萌生了一堆枝丫,像一只巨手,每根枝丫都已幸运长成茁壮青年。

     它们的枝头挂满了那一日给我带来巨大惊喜的、顶端有点尖还泛着青绿的果实。它应该叫“天香”,左边那棵叫“羽葆”。几天前给女儿做的那条有淡淡清香味的小手串果实就取自于天香。

​       马牧河与鸭子河交汇处,在白马寺桥下靠寺庙一边的河岸上也有几棵苦楝。


     前段时间,挖掘机要下河去清理石头,把左边那棵楝弄得受了重伤。这太酷似车祸现场了,全身骨头折断,戳穿皮肉,露出白生生的断骨,让人不忍直视。这么巨大的伤害,它还能修复吗?可以修复成什么样?



     它被砍断的残肢就悲然悬空躺在那里。我盘算着不能让人把它捡回去当柴烧,得哪天抽个空来把它枝丫砍回去做个什么手工,纪念一下它。

     右边这一丛,是四棵挨得很近的楝树组合。小寒前两日第一次走下桥去近距离观察它们时,发现树枝上仍有许多碧绿的叶子,别的楝树是早就光秃秃只剩一树黄黄的果实了。

      我一度又怀疑,是品种不同吗?它们不仅有叶且果实还较青,也比之前收集到的楝果小很多。



      同为楝,又都长在白马寺旁的马牧河边,它们却并不是千篇一律呢​!为了日后好继续观察并记录它们,就学《苔藓森林》中作者的女儿要给每一块石头取名字一样,给这些楝们都取个名字,右边四棵树的组合暂且叫青锁,左边那棵受重伤的叫宫紫吧。

      最引人注目的是寺庙前面有一大片荒野,跑离公路5米远的地方有一棵端庄雄伟的楝,该算得上是楝树界的超级名模了。
       它树干粗壮,树皮纹路优美匀称,健硕的青年,没有任何沧桑的痕迹。      这儿曾经是杂草灌木芦苇丛生,装饰它的家园。路过它的身旁常见群群鸟雀在它身下芦苇丛中跳跃觅食。以前看到美国西部题材电影时,常被影片中旷野中一棵大树的远景画面征服,幻想也能找到这样一棵视野开阔的树,常常可以走向它。     可惜这许多年以来,忙于各种杂事,我都只是每次在路边匆匆瞥它一眼,不曾下到那片荒野去。如今政府大力推行恢复耕地,轰轰烈烈要退林还耕。短短时间,推土机的轰鸣已将这儿翻得只剩黄土裸露。青琐旁边的地面更是已经种上了青菜。很遗憾没有在芦苇灌木尚存的时候走进来,掩映在虫鸣鸟叫的草丛中看树该是另外一种感觉吧!
    在一人多高的地方​,这棵楝均匀分杈,长出七个枝丫,每个枝丫顶端又均匀分杈,所有的细枝都有足够的空间舒展在蓝天下。长得如此健美,该是因它幸运地独享这片土地的缘故吧,没有任何干扰,没有竞争者,它只管肆意自由生长,有种王者气质的名模范儿。​    现在,每踏过此地,总忍不住拐进去,停下车来穿越黄土去到树下停留片刻。摸一摸它的树皮,仰望它的伟岸,人便立即置身于一个强大的能量场,一个无比安全的庇护所。给它取名字时,无需思考,“博山”两个字自动跳出来,仿佛是它在对我说:“嗨,你好,我叫博山!”      流连于博山的脚下,这是一个神秘妙不可言的力量之所。
      尤其日暮黄昏时来到树下,透过博山的枝丫看月亮从古老的鸭子河对面升起,脚下这片土地似乎在无限延伸,小小的我便融化在了这广袤的天地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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